沈卿念。

【间客｜施许】不许人间见白头

  “施清海啊施清海，你怎么死得这么早呢，我做梦都梦不到你白发苍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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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许乐很久都不敢喝酒，也很久没有再抽三七牌的香烟。

　　

　　他总会想起那位惊采绝伦、半生在黑暗中默默无闻却又活得轰轰烈烈的流氓公子。想起还未来得及听他唱一遍完整的《二十七杯酒》，依然有些遗憾。

　　

  

　　多年后他垂垂老矣，在某个平静的清晨如约来到那座墓园。

　　

　　由于经常有人清扫，这里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显得有点冷清孤寂。施清海没有家人，也早与青龙山那边断了联络。这些年会来看他的人大概也只有自己与邹郁、张小萌等人。

　　

  

　　许乐拎着两壶酒，靠着墓碑坐下。

　　

　　“我已死在我选择走的道路上——”

　　

　　他望着那句他亲自为友人选的墓志铭，默默想着，若你当初听我的劝及时收手，若你当初不贪那一杯，如今或许就不是躺在这冰冷的地底下，而是依然与我并肩。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施清海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心甘情愿甚至是慷慨赴死，潇洒从容。但许乐依然惋惜悲伤以至于愤怒。虽然经历过如此跌宕起伏的一生，他渐渐看淡或理解很多事情，但对施清海的死他始终无法释怀。

　　

　　

　　他打开其中一壶，上好的烈酒，被他毫不怜惜地泼在地上，弥漫开一股醇厚的酒味。许乐一面喝酒，一面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

　　

　　随着年岁增长，他性格沉静之下的几分少年心性也几乎被消磨殆尽，他越来越沉默，——但他其实依然是个话很多的人，就像当年跟施清海在一起时一样，只是很多话没法说，不知该对谁说。

　　

　　

　　他想，他应该与他并肩战斗，至少也该见他最后一面，而不是只能替他收殓。

  

  于是他理所当然羡慕甚至嫉妒起在医院里陪着他度过一段时光的满脸雀斑、心地善良的小护士，大楼里被他挟持为人质、搀扶他走过最后一段路的邹郁，虽然施清海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话留给了自己，但许乐对于那家伙临死前自己却无法在他身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饮至醺醉，他断断续续地唱起“第一杯酒……”，苍老低沉的声音在墓园静静地回荡着。他微眯起眼睛，神情松懈下来，放任自己坠入那片思念的海。

　　

　　醉眼朦胧间他像重新回到那座一切还刚刚开始的校园，漂亮风流的施公子言笑宴宴，朝他走来。阳光底下隔着铁门递过来的那支烟，便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许乐一辈子活得顺心意，有过匹夫一怒而冲动的小人物从早到晚的复仇，也有过君子蛰伏多年报仇不晚的清算，他担不起所谓英雄或圣徒，但他依然在坚持着他所坚持的，依然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于是当他靠着好友的墓碑，点燃起一根三七牌香烟，在烟雾中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发现已经没有什么遗憾。

　　

　　除了那一通因为延时而没有打完的电话。

　　

　　不是叫你挺住吗？我还有很多话没说呢。

　　

　　

　　

　　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墓碑上。

　　

　　“施清海啊施清海”，他无不帐然地想，喃喃的声音渐低下去，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你怎么死得这么早呢，我做梦都梦不到你白发苍苍的样子。”

　　

　　那个流氓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离开，相当不负责任地潇洒一挥袖，永远停留在他风光恣意的年少时岁，永远在许乐的记忆里鲜活，在死气沉沉的永夜里绚丽地燃烧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如同一颗转瞬即逝却又无比耀眼的流星。

  

  

  

  #施公子死的情节第一遍根本不敢细看……真的太痛了，虽然这对他应该也算好结局，但还是很难过很难过，看的时候心都在颤。我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希望许乐能创造某些奇迹，但施清海走得太决绝了，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退路。

  老猫说“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想了想倒也有道理，施清海死在他最骄傲最年轻气盛最自命不凡的时候，然后成为许乐心底永远的那颗孤星。